时间:2024-08-26 08:10:01来源:界面新闻
从内卷到躺倒,从充满希望的一代到垮掉的一代,年轻人们总是遭冠以不同的标签。在青年作家、华东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专业副教授顾文艳看来,她身边的青年正陷入精神搁浅,浪潮退落,一切坚固的东西似乎都在烟消云散。
在她新出版的小说集《一跃而下》中,五个短篇小说里的故事人物几乎都有着现实原型,他们是与顾文艳一同接受了精英教育的中学好友们,在全球自由流动穿梭的“世界青年”,你能看到名校保送、美国藤校、多语背景的duke自我封闭的十年,祝力文穿梭在世界各地的恣意,几乎做到“完美人生”却依旧认为自己一事无成的林书奇......他们或挣扎或从容地延续着自身的优势,而生活的焦虑、阶级的冲突和动荡的世界无一不在审视着他们。
“我与世界的联系仅仅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而这个世界早已变得昏暗无常。” 在顾文艳看来,疫情后的焦虑与迷茫是世界青年精神搁浅的缩影,我们如今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世界?未来的出口具体在哪儿?“一跃而下”则是面对迷茫的自我救赎,他们最终会得到自由,还是虚空?
01 世界青年还在各地穿梭,但精神正在经历危机
界面文化:你在序言中提到,自己已经十年没有写过小说了,写作时创作的躯壳已经锈迹斑斑。那是什么促使你完成了这本故事集的写作?
顾文艳:从时间上来看,写作这件事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人工湖》和《世界已老》是2022年写的,我想读者或许能够从文字中明显感受到这两篇的剧情和叙事结构并不突出,更多地是情绪的释放,我确实很想用文字记录那段时间,如果当时没有写,现在再想写或许也记不起来了。2023年,我的职业生涯有了阶段性的成果,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青椒”压力,在升上副教授后,我开始重新投入写作,也就是这本书中的余下三篇。
界面文化:这本书和你之前的创作有什么区别?你怎么理解这些变化?
顾文艳:我认为很大的一个区别是写作风格转向了现实。我过去写的包括《偏执狂》在内的小说是全然基于我的想象,但《一跃而下》里的故事和剧情大部分都有原型。转变的原因有两点,首先是德国当代文学对我的影响,其中参与性文学(Engagierte Literatur)对我的影响很大,所以我也希望自己的写作能更聚焦并参与到社会进程;其次是过去几年的经历,我的职业是看书、教学和学术研究,其实它跟现实的连接还挺少的,这样的感受在前几年更加强烈,当一个人没有办法跟现实产生联系,并且知识和有限的经验都没有任何力量的时候,就会想要一个跟现实的连接口,写作对我来说就是思考和反思现实的出口。
《一跃而下》界面文化:你怎么去看待过去这几年的生活?
顾文艳: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代的力量是强大的,当我们对比中国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时,这种感受就会更加强烈。我刚开始读20世纪的中国现代文学时,总觉得那些作品写得很一般,但一旦将其与当代文学对比,你会发现二者背后的差别很大:在一百年前的现代文学里,你能感受到那些或虚构或有着真实原型的人物在遭另外一种更强的力量推着走,这个力量可以说是历史的飓风,他们能感觉到,并且会通过作品表现出来。
反观当下,我们90后甚至00后这代人是没有经历过任何风浪的,多数情况下,我们的日常生活就像感受不到一丝风的7月。5月我去俄罗斯进行文学交流,有两位作家一位从小生长在深陷战争与冲突的顿巴斯地区,另一位是刚从战争前线回来的空降兵,在他们之后发言的我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确实就是这样。我在《世界已老》里写过:“有的时候,自由是一种关系,是我们和他人的关系,我们和世界的关系”,这也是我近几年意识到的。年轻的时候,我会觉得自由是一种可以拥有的东西,二十几岁在国外的时候,我觉得喝酒、抽烟和嬉皮士般的生活可能是自由,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自由其实不是什么能遭拥有的东西,而我前几年我才真正发现,你处理任何的问题时候都得跟别人产生联系,跟世界产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