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7-12 10:50:01来源:界面新闻
这部影片拍摄于1991年,讲述的是上世纪初的故事,而作为2024年观看这部影片的观众,我觉得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我不认为这是一个仅仅发生在过去的故事。这个故事中展现的权力结构其实一直存在着,不然《甄嬛传》就不会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剧,我们也不会总在职场剧中发现宫斗剧的影子。坚不可摧的等级制权力结构,结构中下位者的牺牲和奉献以及上位者的肆意妄为,这些恐怖元素一直有着非常强大的社会心理基础,以至于我们难以想象和构建一种真正平等的、属于现代社会的人际关系模式。
董子琪:你刚才提到的循环往复这一点特别有意思。鲁迅在《女吊》写到,女鬼有个特别不好的品性——讨替代,不论是受了多少委屈的溺死鬼、吊死鬼,它们唯一解脱的方式就是找到下一个受害人,所以它们品性非常差,道德品质不高。很多香港电影也遵循了这种模式,80年代,叶倩文、周润发有一个电影叫《灵气逼人》,叶倩文饰演的是一个女学生,她住到一个公寓里,遭一个女鬼找替代,而这个女鬼是始乱终弃的受害人。
《灵气逼人》电影剧照尹清露:大概在前两年,中国台湾地区有一个非常出圈的恐怖游戏《还愿》,那个公司的另外一个游戏《返校》也很出名。子人刚刚提到权力结构,我看了《还愿》的实况录影后发现,这个游戏讲的也是权力的问题,只不过语境是一个当代故事。这个游戏讲述的是80年代台湾地区的一个普通家庭,作家爸爸跟歌星妈妈结婚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但伴随着家道中落,爸爸只能将自己的一腔期望寄托在自己女儿身上,有一点望女成凤的感觉,融易新媒体消息,给人非常东亚性的压抑感。
整个故事讲的就是这个父亲怎样间接地逼死了自己的女儿,其中有很多邪教民俗的成分:首先这个小女孩一直有心理问题,同时还有哮喘、胸闷的症状,其实她胸闷是因为父母关系不好,经常吵架,但是她爸就认为这是邪灵附体,所以找了一个坑蒙拐骗的邪教帮女儿治病,并渐渐走火入魔。中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小女孩为了不让自己的父母吵架,自己主动地参加文艺汇演或到公开的电视节目表演,但内心是非常不情愿的。
这个游戏里还涉及“风水迷信”,最恐怖的地方是整个家庭压抑的空间结构:在走廊上需要拐两个弯才能到小女孩的房间,而且房间里是没有窗户的,观看实况的时候觉得特别难受,是幽闭恐惧症人士要晕过去的程度。故事的最后,爸爸听信了邪教何老师的建议,把女儿泡在厕所的浴缸里,还放进去一条蛇,用女儿泡蛇酒。泡在水里好几天后,当爸爸再联系那位何老师时,她的号码已经变成空号。我觉得这个游戏很像婚丧权力结构的一个当代版本,我们在城市里可能不太能够接触到冥婚之类的事情,但当代依旧存在的、强烈的父权压抑感同样充斥在游戏里面。比如这个父亲会斥责妻子抛头露面出去唱歌很丢脸,但其实他自己才是那个不工作、整天花很多钱去买各种邪教用品的人。
子琪提到的那篇澎湃思想市场的文章,有一个观点我认为说得特别对:在中式恐怖游戏中,我们感受到的恐怖,其实是以前的社会残留下来的幽灵,那些过去没有办法解决的创伤,化身为幽灵不断地浮现在我们当代社会之中,权力问题亦是如此。只不过在不同的游戏题材中,我们会感受到不同形式的创伤的体现。
董子琪:清露说的游戏让我想到电影《万箭穿心》。电影中,主角一家刚搬到新的公寓,公寓阳台面对着很多条马路,一个大师朋友就来跟她说:你这个房子的格局叫做万箭穿心,你可能今后生活会很受折磨。她并不相信,作为一个泼辣、坚强的武汉女人,她觉得没有什么是解决和克服不了的,但后来她的儿子因为她的强悍,许多方面的成长都遭压抑和忽视了。
02 不同于日式和美式恐怖,“诡异感”成为关键潘文捷:刚才子人讲到《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故事,如果在看这部电影之前,就有人跟你说这个电影讲的是礼教如何吃人的,那这个故事顿时就不恐怖了。真正的恐怖是事情突然变得非常诡异且没有逻辑,而你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如果现在电影里出现了一个幽灵,但这部电影用幽灵的视角来给你讲述故事,你就觉得不恐怖了,或者说,电影的叙述者告诉你这个幽灵为什么会出来吓人,讲了社会结构的理由,那也不觉得它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