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3 23:14:09来源:界面新闻
“吃个饭的功夫,部门就没了。”
在某互联网大厂任部门总监的张野清楚记得,去年下半年,在员工吃饭的时间,他的业务线遭宣布调整,部门就地解散。
公司虽没提裁撤,但明确表示不再给这个团队的人员分配工作,包括张野在内的十几个人突然就没事做了。
部门原来还有很多没有执行完的项目,张野试图和上级沟通先把这些项目做完,但遭坚决地拒绝了。他又和几个平行部门负责人沟通,也没有找到可以做的事情。整个团队无所事事,每天开始学习公司过往的经典案例,总结方法论。半年不到,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陆续离职。
在今天的大厂环境中,没有安全感的并不只有基层与中层,高层亦是如此。
5月初,百度时任副总裁璩静拍摄短视频,一番“为什么要考虑员工家庭”、“员工离职我秒批”的狼性言论引发轩然大波。事件发酵数日后,以璩静“遭秒批”,悄然离职收场。实际上,璩静本人也深处强烈的不安全感之中。据新浪科技报道,她所负责的百度公众沟通部话语权较弱,内外部沟通比较困难,因此希望有自己可控的发声渠道。
京东则先以考勤新规刷了一波“存在感”。而后,在5月24日流出的一段内部训话视频中,刘强东批评了“以生活第一、事业和工作第二”的京东同事,并称“业绩不好又从来不拼搏的人”不是他的兄弟,将全部淘汰出局。
从创始人至一线员工,大厂的焦虑感早已在公众环境中扑面而来。
在严峻的生存压力下,张野们面对的大厂裁撤经常来得毫无征兆——但又不是完全没有预兆:所有人心知肚明,不能为公司贡献利润的业务线、大笔花钱的职能部门都是降本提效的重灾区。
走过近20年的高速增长期后,互联网大厂已普遍步入中年。他们变得谨慎求稳,凡事精打细算、性价比优先,与前些年高举高打、疯狂扩张跑马圈地的境况已大为不同。
市场中最直观的反映是:腾讯市值从6.54万亿港元的最高处已跌掉近3万亿;京东从1456亿美元的最高点蒸发68%;阿里也未能幸免,与其8243.8亿美元的最高点相比,市值也跌掉了75%。
同时跟着缩减的还有员工数量。根据财报数据,2021年-2023年底,腾讯的员工数量从11.27万人降至10.54万人,减少7355人。而仅2023年一年,阿里巴巴减少约2万人,员工数量缩减幅度接近10%。
大公司降本增效的同时,消费者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曾经主打“五环外”用户的拼多多市值数次超越阿里巴巴,但距离其市值最高点2200.8亿美元,市值依然也下跌了10%。
2023年6月,马化腾转发《聊聊裁员的事》的微信文章时表示“后续环境挑战目前看还挺大。你们要收紧队形,做一些余量考虑,应对一些突发的挑战。不可过于乐观。”
而今年5月底,阿里拆分一周年时,蔡崇信、吴泳铭在股东信中指出,阿里出现一些大公司病症,要对“大公司病”开刀、保持创业精神。字节跳动则先后在PICO、朝夕光年等业务部门进行了大规模裁撤,本地生活服务也遭削减了大量预算。
压力的层层传导之下,离开——似乎成了大厂打工人不得不面对的最后宿命。
图:匡达年薪百万是互联网大厂员工身上最让人羡慕的标签之一。但随着互联网行业的降本增效,这个标签也成为很多人职业不安全感的来源。
“太贵了。”快手员工李航在遭裁数月后,冷静客观的分析出了自己离开的原因。
被遇裁员之前,李航也曾为自己的处境担心过:他以管理岗的职级入职快手,但公司并没有给他匹配这个职级该有的团队规模,产出量和同级别的人相比少一大截。
但在此后的很长时间内他都相安无事,他的不安也就慢慢放下;一年以后,公司架构调整,他的直属领导遭更换,他再一次以为自己危险了,但新领导还给他涨了薪水,看起来似乎又安全了。
接到裁员通知就发生在涨薪后的两个月,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遭HR约谈时,李航非常不知所措。
他以产品负责人的身份入职快手,但实际承担的工作是比他低三到四个职级的人都能胜任的,公司负担他的成本明显不划算。“新领导给我涨薪应该是不知道我的工资,但两个月之后到了我合同续签的时候,他应该看到了我的年包。”
晨曦所在的团队每个季度几乎都在调整,他自从2020年加入快手之后,连工位都换了七八次。去年,新任业务负责人发现他所在的部门人很多,但无法计算能产生多大价值,就把整个团队全部打散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