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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越来越不相信虚构,而希望遭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说服 | 专访(2)

时间:2024-08-26 09:00:01来源:界面新闻

尤其是在俄罗斯中世纪,人们对书面语言的态度非常郑重。旧手稿中的字母和词语,如“上帝”或“圣母”,都遭认为具有某种神圣性。这些记录了神圣词语的书籍会遭妥善保存,即使是老旧破损的手稿,也不会轻易烧毁,而是遭放在木板上顺水漂流,让书籍进入永恒的旅程,它们依然是神圣的。我通过克里斯托弗的形象,反映的是古罗斯对书面文字的敬重态度。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界面文化:在《拉夫尔》中你写到了“疯子”福马和卡尔普。福马总是遭别人打,他却说,“俄罗斯人是虔诚的。疯子应该忍受苦难,便走向罪孽,为的是确保他能有这种苦难。”俄罗斯文学似乎有很多这样的受苦者形象,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的梅诗金公爵。

沃多拉兹金:也许这里存在某种语言文化的差异,把他们翻译为“疯子”并不准确。在英语中,“圣愚”(юродивый)遭翻译为holy fool,这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在我看来,圣愚的癫狂行为是一种“超脱法律的壮举”:一个人不仅实践禁欲的苦行,而且还通过奇怪的举动掩盖这一点,癫狂只是这种行为的外在状态。俄罗斯的一首教堂圣歌提到,圣愚以佯狂揭示了世界本身的疯狂。我写到这样的形象,是想体现人类心理的悖论:圣愚不能遭冒犯,因此很多人都想冒犯他们。遭禁止的东西有其特别的吸引力。

俄罗斯东正教的圣愚形象。图片来源:《纽约客》官网 02 遗憾的是,如今的世界缺乏故事中的正义者

界面文化:你在多次访谈中都说,当代人的时间是快速发展的、横向的时间,中世纪的时间则是一种纵向的时间观。时间的横向或纵向运动,它究竟指的是什么?

沃多拉兹金:现今的时代是一个“水平”的时代,我的意思是,在人类的历史中,时间总是从一个点向另一个点做横向运动,从生到死,从开始走向终结,这是一种线性的时间观。而在中世纪,还存在另一条“垂直”的时间坐标,即纵向的运动,它指引人们向上抵达天堂、通往永恒。尽管中世纪的人们寿命较短,但他们的生命在某种意义上比现代人更丰富,他们的时间遭向上的运动扩展了。可以说,追寻永恒就是中世纪人的思维特点,其核心是人的信仰,对于现代人而言,这种“垂直”的、以信仰为核心的时间意识几乎不存在。

界面文化:《拉夫尔》也用到了类似的表述,故事中的长老告诫不远万里来耶路撒冷朝圣的阿尔谢尼,不要过分热衷于长途跋涉的水平运动,而要热衷于垂直运动。这里的水平和垂直指的是你对空间运动的思考吗?你怎么看待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呢?

沃多拉兹金:是的。和刚刚讨论的横向和纵向的时间运动不同,这里我也用了水平和垂直的表述,指的却是空间。

米哈伊尔·巴赫金提出过一个概念叫“时空体”(chronotope),最初是由时间(khronos)和空间(topos)这两个希腊语词结合而来。这位伟大的文艺理论家认为,空间和时间是密不可分的,它们总是相互包含、互生共存。在《拉夫尔》中,时间和空间的关系与之有所相似,主人公阿尔谢尼不仅在穿越空间,同时也在与时间抗争。重要的是这个情节——阿尔谢尼到达了耶路撒冷,虽然他历尽艰辛跨越了很长的距离,但圣墓边的长老对他说:你完全可以在俄罗斯的修道院里就提出你的问题,而不必来到这里。他这么说是要提醒阿尔谢尼,最重要的运动不是地理上的运动,而是精神的向上之旅。

界面文化:去年,你为中国读者创作了一个短篇小说《水镜的裂隙》。在给中译者的电子邮件中你写道:“我努力选取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主题:作家的劳动在所有国家的状况或许都大致相同。”故事发生在一位已成名的作家和未成名的外卖员写作者之间,将年轻一代与老一代创作者的不同心理展现给读者。你觉得什么样的劳动对作家而言是真诚、有效、合理的,什么样的劳动又是作家应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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