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2-14 09:24:02来源:互联网
“我们以前也是有店的,只不过现在赔没了。”
大柳树夜市的角落里,一个男人不服气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原因是当他提出不远处的店铺价格更贵时,被客人抓到话头。年轻的客人以老板没有店铺为由不断压价,一来一回间激起了男人的情绪。话毕,他将手里捏着的手电筒揣进了怀里,只有眼角的余光还停留在眼前的收纳盒上,里边装着形制各异的建盏,无论大小,100块3个。
这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摊位,折叠桌上并排摆着两个70cm的收纳盒,桌子的左侧架着的老旧台灯不足以照亮右边的商品。摊主是两个中年男人,身子裹在黑色的大衣里,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在我们一行到来前,这里没有顾客驻足。
热闹随后出现。讨价还价的话头一滞,附近摊位上的顾客也默契地往过凑了凑,但接过话茬的是站在摊主旁边的搭档,他自称原本在福建卖建盏,前两年赶着风口冲进了快手和抖音,2022年付不起租金后,两人游荡在夜市开始清仓处理。
说起往事,搭档颇有几分心得,比如快手卖货多,抖音粘性好。当我们疑惑为何出现在北京时,老板解释是要来做其他买卖了,这些不过是顺带处理。“你刚刚拿的这个以前卖200多的,上边还贴着标签呢。”沉默的摊主从怀中将手电筒重新掏出来打在了建盏上,捡回了话题。
在大柳树夜市,争吵和故事总是先于成交出现。下午5点是摊主们开摆的时间,一位摊主挪动间碰到了后边人的香炉,争吵一触即发,后边的摊主叼着烟斗,大声嚷嚷着东西被磕坏了要赔钱,三句话不到,二人就将各自摊前的东西介绍了遍,称为茬货,茬到最后,原本脸红脖子粗的二人脸上的笑意反而越来越多,争吵就此泯然。
若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自然有人会闻讯而来。
这晚,一个高个儿中年女士游荡在摊位前,不时跟摊主们谈话。“这事儿你不能直接去找**哥,你也找不上。你得跟我说。” 这是一场发生在首饰摊位前的对话,身形消瘦的女摊主微微弓腰,满脸卑微,越发衬得高个女士气场十足。即便在2月的北京,入夜后温度已经跌破了零度,她的羽绒服也大敞着,露出里边性感的低胸装,配上一丝不苟的浓妆,手里还举着烟,让人坚信她可以摆平大柳树市场里的任何事儿——或许每个市场里,都有一个《狂飙》中的小龙和小虎。
在官方发布的公告中,大柳树市场下午5点开张直至凌晨1点结束,但据一位卖文玩的大爷介绍,如果愿意,开到天亮也没人管你。大爷面前摊着一块黑白棋格的布,散落摆放着各种小东西,最炸眼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弥勒佛牌,学名开口笑,通体翠绿,不远处放着块银锭,上边用繁体字写着“太原府课税银锭”。
我们一行人站在摊前碎碎念了起来,下次也带点东西来摆摊。大爷抬起了头,“我这摊子你们拿去卖呗,挣多挣少的无所谓,开个张就行”。
大爷嫌冷,北京的2月颇为冷冽,夜市开启的时候温度已经跌破零度。他正跺着脚和边上的摊主说这天真冷,偏巧听了我们这儿一耳朵,隔壁摊主也跟着起哄,先夸大爷的位子性价比高,又说大爷的东西好,指着中间的开口笑,让我们快买。
他们是北京夜市的原住民,往返于大柳树夜市和潘家园鬼市——事实上,尽管如今人们更习惯称其为大柳树夜市,但它的微信公众号的ID依然是“daliushuguishi”。二者有诸多相似之处,比如位置都在东南三环,每周都有一天开市,前来的客户和摆摊的摊主,大多是文玩玩家,他们身边有一圈同样爱玩的老哥们。
北京有着全国最多的互联网公司和从业人员。当程序员们把回龙观变成学区房,把西山壹号院变成新贵云集之地,北京城里,依然生活着数以百万计的“互联网隐形人”。比如这些活跃在夜市的人,他们未必参与过互联网平台里的热点讨论,却熟知隔壁摊主家有几口人,也知道半夜能去哪里免费对付一宿。相比那些两点一线生活,只熟悉食堂菜样和外卖品类的人,他们更像这座城市的主人。
02 陌生绕过面前的开口笑,我蹲下身在角落里捡起了块翡翠平安扣,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分量却不轻,起哄的老哥两安静了下来,摊主大爷啧了一句,你懂行啊。
我低头憋笑,哪有什么懂行,不过是逛的多了点,了解摊主们摆货的些许套路罢了。在鬼市,有摊主会“赌气”地把东西藏起来,以试探客人是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