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03 22:30:02来源:
图源:图虫创意 “像我这年纪的人,不想跑了,也跑不动了,不像以前意气风发。”在富士康工作12年,1991年出生的董天星已觉得青春耗尽了。 厂区还在建设中,到处都是沟沟坎坎,风一刮鞋上落满灰,厂区没有围栏,附近农民推三轮车进厂卖盒饭、饮料,四周是农田、瓦房……这是董天星对郑州富士康最初的印象。 2010年,河南人董天星南下深圳,入职富士康。2011年,郑州富士康投产,他响应号召调职回豫,从流水线操作工升职为小干部,在车间发料、收料,之后便再未晋升。 他自认为,一开始在富士康工作是惹人羡慕的,如今却有些后悔。在这座高压、分工极精细、人员流动快的巨型工厂中,技能、知识、朋友、财富,董天星自述一样也没有收获。 如今,董天星准备离开了,一是厌倦了机器人般的工作,二是收入不再稳定。面对立讯精密、比亚迪等企业的竞争,面对疫情冲击,郑州富士康订单量不再稳定,旺季也会缺单。 2022年,郑州富士康高管公开表示,富士康产值占河南省进出口额的60%、郑州进出口额的80%。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董天星深感自身的渺小。 起初,董天星是奔着高薪去富士康的。 他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当了两年兵,退伍后,他因工资太低放弃进县巡防大队,在家休息了半年,之后遇到在深圳富士康工作的老同学,便跟着他南下。 县巡防大队的工作月薪是800元,在富士康通过不断地加班,董天星月收入可达到四五千元,“当时年轻力壮能熬夜,一天在流水线工作十三四个小时,现在想想都后怕”。 董天星并未思考太多以后的事情,只想着每天能靠加班挣多少钱,每月能存多少钱。 2011年,郑州富士康投产,深圳厂区号召工人调职,条件是到郑州后“官升一级”,员工升干部,干部升全技员,全技员升生产线线长,线长升科长,以此类推。 董天星不想再坐二三十个小时的火车往返于深圳和河南,当年9月跟着大部队坐上开往郑州富士康的大巴。董天星清楚记得,当天一起出发的有数百人,其中绝大多数是河南人。 图源:图虫创意 他们最初为什么不在河南找工作?董天星们没有选择,河南是农业大省,大型工厂较少。 董天星见证了郑州富士康的建成,不管是厂房,还是制度。最初,厂里只有十几条生产线在运行,他大部分时间在拉东西、搬机器,本职工作干得少,还能跟工友聊聊天,领导也不管,这在后来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有关系,还能办厂牌、吃空饷,让别人替你打卡,富士康给你发工资。”董天星回忆,在厂区建成后,一大批人因为代打卡、吃空饷被开除了。 到2012年,巨型工厂郑州富士康便正式落成,生产线多达90余条。厂区周边,瓦房变楼房,土路变水泥路,以富士康为原点,一座小城拔地而起,一切都那么迅速。 在董天星记忆中,一开始给几十元就可以租住在周边农户家中,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后来一栋栋楼房盖了起来,单间月租金数百元。 2014年,苹果CEO蒂姆·库克造访郑州富士康,董天星也见到了他,那是属于郑州富士康的高光时刻。 郑州富士康落成后,围墙、门岗拦住了外来人,董天星也进入了快节奏的工作。他觉得自己像机器人一样在车间、食堂、宿舍间往返,十年如一日,枯燥又忙碌。 他早上7点起床,在楼下买早点,坐三轮车去厂区,经过层层门岗到达车间,早上8点开始工作,中午1小时吃饭休息时间,晚上8点半下班到家,洗漱完后刷会儿手机,那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第二天睁眼又是忙碌的一天…… 他和五六个下级一同管理仓库,每天要给车间里的生产线发iPhone零部件,供工人组装,要实时记录仓库内物料去处、数量,要收料,下班前要交接。 “产量是领导安排的,今天给你500发‘炮弹’,就必须打完,是固定死的。”每天,董天星必须把物料如数发给流水线,流水线工人必须按时完成,每个人都被产量要求推着走。 据董天星所知,为保证交给苹果的产品百分百合格,保证运输、设备故障等因素不影响最后交割,郑州富士康都会尽早完成订单,流水线因此运行地越来越快,产量压力越来越大。 相较而言,董天星的工作比操作工轻松,他不愿意再回到流水线上,所以每天都会提醒自己要细心、不能丢料、数据要能核对上,“如果有特别大错误,直接位置就没有了”。 “过去十年,基本每天都是这样子。”最显著的变化是,董天星起初住宿舍,后来在周边单独租住,每月500元,通勤时间没有变化,因为宿舍区与厂区是分开的,距离也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