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2 22:10:39来源:界面新闻
过去说到“屏幕”或者“影像”,人们脑海中会浮现出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的场景,或想到在黑漆漆的影院里和陌生人一起观影的感受。在今天,影像泛滥成为常态,所有媒体和服务都在争夺着用户的可支配时间。
一方面,智能手机如影随行,竖屏视频呈现迅猛发展之势,它们大多短小精悍,让人看过之后觉得既满足又空虚,不断划向下一条,即便是对那些画质差、色彩暗淡的“电子包浆”视频也依然津津有味;另一边,观众包月包年地购买视频网站会员,观看时长较长、画质清晰的电视连续剧和电影,却时常点击倍速播放……
从竖屏到“包浆”再到倍速,今日我们视觉生活的这些新常态都是怎么发生的?
01 竖屏观看人并不是生来就适合观看竖屏视频的。人类双眼水平排列,意味着人天生更适应横向的视野。在论文《竖幅影像建构探究》中,中央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王斌谈到,根据人体工程学的研究,人类的正常视野左右(即“横向”)是120度,竖屏意味着观众需要将视野始终约束在左右仅有约30度的狭长视野内、观看原本已经很逼仄的构图,可能还需要不断上下翻动眼球,以寻求画面信息的全面性,所以观看时很容易产生疲惫感,因此,“短”(不超过5分钟)才是竖屏影像最为理想的叙事时长。
竖屏影像画幅只有上下没有左右,画框限制了全景、远景等大景别的使用,因此竖屏画面需将信息集中,强化特写,较多地选择用于刻画细节的中景、近景、特写三类景别,所以我们看到的最为广泛的竖屏直播和短视频大多是单人肖像照模式、近景或者特写。在竖屏视频中,人无论是站立还是坐着,都符合横窄纵高的特点,适合纵向构图,因此对主体人物的凸显是竖屏拍摄的优势,也成为了竖屏影像叙事的特点。
在《移动时代短视频的竖屏美学及局限性探究》一文中,研究者提出,竖屏最易展现的对象是“人”,可以满足屏幕前的用户寄希望在虚拟世界中寻求情感满足的需要。与电脑、平板电脑等承载端口相比,手机作为私人物品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私密性——人们往往独立使用手机,观者与屏幕的距离遭拉近,进一步促进了虚拟亲密关系的产生。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研究文章《竖屏的焦虑与竖屏影像的美学之思》则发现,竖屏与“微缩影像”的流行共生,意味着屏幕尺寸、观看空间、时长、观影体验长度等的完整微缩。不仅如此,原本的起承转合式的叙事结构也需要随之改变。例如今年处于风口的竖屏微短剧,往往是越短越好,场景越少越好,人物越少越好,矛盾越集中越好,爽点越直接越好。竖屏影像信息的有限性带来扁平化、无深度的特点,会让观众捕捉重点的能力变弱,对事物的理解愈发片面和狭隘。
哲学家韩炳哲在《他者的消失》中提出,如今社会的感知模式是“毫无节制的呆视”,呈现出“刷剧”(binge watching)的形式——人们没有时间限制地消费视频和电影。韩炳哲认为,消费者像牲畜一样,遭饲以看似花样翻新实则完全相同的东西:
“同质化的扩散不是癌症性质的,而是昏睡性质的。它并未被遇免疫系统的抵抗。人们就这样呆视着,直至失去意识。”
02 电子包浆在《屏幕上的受苦者》一书中,遭德国视觉艺术家黑特·史德耶尔(Hito Steyerl)称为“弱影像”(poor image)的事物,就是国内网友耳熟能详的电子包浆影像。经过无数次上传、下载、共享、重新格式化和重新编辑,这些影像内容已经变得分辨率极低、质量很差。史德耶尔说它们是“屏幕上的受苦者”,是“音像制品的残渣,是冲上数字经济海岸的垃圾”。
《屏幕上的受苦者》在史德耶尔看来,当代影像的等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分辨率,高分辨率意味着丰富(rich),高分辨率的影像看起来更加出彩、更为真实、具有诱惑力。所以,电影爱好者和审美爱好者喜爱以胶片作为视觉媒介,更推崇原版电影。电子包浆的影像是在挪用和置换中产生的,它们和以高分辨率为代表的拜物价值背道而驰,在影像的阶级社会中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