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4-01 14:52:02来源:新媒体
这看似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一切尘埃落定,又悬而未决。徐荣生“没了招”,决定送15岁、视障的儿子徐光霖回特殊教育学校学按摩。
一两年前,徐光霖还是围棋老师们寄予厚望的“奇才”。2016年,辽宁鞍山当地的一名围棋教师挖掘到他。靠着在特制的棋盘上摸索,他一气在2017年11月的辽宁省围棋定段赛中九盘全赢,对手是清一色的健全人。
在比赛中崭露头角以后,一些围棋人士为他提供了帮助,徐光霖由父亲陪着“南下”北京求学。但经历了颠簸的四年,徐荣生不幸患上了脑梗,父子俩重回老家鞍山。儿子一个人待着,对下棋少了兴趣,父亲也不再催他练棋。
曾经,发现孩子的围棋天分,这个普通家庭仿佛“中了彩票”,欢喜异常,但彩票能兑付的只是一个渺远的前景,他的成才还需要漫长的训练。在这过程中,徐荣生逐渐迷茫了。
这是一个关于背负希望的故事,当一个沉重的希望”砸“到普通家庭头上,他们会经历长久的眩晕。
突入丛林
现在,徐荣生已经很羞于谈及原先的预期,2018年初,刚到北京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宣传画,提到了世纪冠军,“一场比赛二三十万”——在一些顶级围棋赛事上,冠军能收到二三十万的奖金。好像看见一扇新的大门打开,他对儿子说:“你得了冠军,二十万够咱活的。”
他想象过儿子拿世界冠军,他会成为冠军的父亲,多少有一些自卑,也不会说话,拖了冠军的后腿。不过只是偶尔想一想。刚开始的时候,徐光霖进步很快,也许今天打不赢一个对手,明天就能打赢,他看到心里高兴。
到北京的头几个月,他们在京郊的一个围棋学校落脚。校长肖细兰觉得徐光霖棋力不错,又很“不容易”,尤其靠触摸特制的棋子对弈,白子表面光滑,黑子顶上有一个凸起,别人一眼看明白的局面,这孩子还要多摸一下才能明白。她为了办学租过一个房子,直接划给父子俩住。
徐光霖使用的盲棋棋盘,白子表面光滑,黑子面上有一个凸起。 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葛明宁 摄
她十分实际地代他考虑过前途——因为残疾,徐光霖未来可能没法给人上围棋大课,但可以上小课,他下得慢,费用也许只能收得低一点儿。回头她可以给介绍几个学生,送他出道。
没几个月,徐光霖又冲上了业余四段,能在棋盘上与他抗衡的老师变得不易寻找。肖细兰的学校面向初学者,老师有些教不动,而从行业里请人临时来一对一地上一节课,肖细兰说:“要大几百元。”
徐荣生一共只有一万多元的存款,为了陪孩子学棋,他早就辞掉了工作,两人出门在外的花销,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从退休工资里掏出一点儿,徐荣生的一个哥哥补贴一点儿。刚到北京的时候,印象深刻的是北京肉贵:“一盒肉也得二十元钱。”一个礼拜才吃一回,父子俩一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几百元。
为了寻找“免费”的对手,徐光霖会去参加北京不定期的业余棋手联赛。在北京围棋圈里,一个棋手对徐荣生说,自己要去福建办棋院,能给徐光霖配常规的围棋老师。徐荣生就带着儿子跟去了。
去了福建,一两个月的时间,那位棋手一直没落实徐光霖的围棋课程,只带着孩子与当地一些名流下了几回。徐荣生明白过来,与那棋手闹掰,回了鞍山。老家的住处是他和母亲、儿子蜗居的老房,屋内电灯的线路悬挂在外,在空中画出好几个弧形。儿子逐渐长高,路过那些线路,头顶总是碰到一下,那根线晃动起来。
家里的电线在空中画出一个个弧形。
儿子就是徐荣生生活中萌发出的丁点“希望”。彼时,徐光霖在特殊教育学校就读,有围棋老师提出可以在学校下午三点放学以后,帮他带一段时间的孩子;这对他很方便,他当时是一个客车司机,下班晚,又离了婚,一度很忧愁找不到人接送孩子。他曾雇一个邻居家里喝酒的“闲”人帮忙接送,但“闲”人喝酒太多,忘了几回。徐光霖很快在围棋老师的课上崭露头角。
欣喜的同时,徐荣生笼上一种无名的焦虑,“我脾气急。”他总这么解释。儿子学棋的路上,自己有时候对他发脾气,知道这样不好,但很难改。这种感觉也折磨着他。一部分的“急”可能早先就有——儿子的眼病起于幼儿园,儿子看电视老是往前蹿,也不解释什么,徐荣生会生气得打他。
聊起这个拔尖的孩子,几名老师都回忆起他的父亲对于儿子露头的急迫。
徐光霖的第一个围棋老师陈天军记得,徐荣生起初催着他送儿子去参加鞍山本地的少儿比赛。他拦着,说孩子得直接到辽宁省里的比赛露脸。
到了北京,肖细兰也一路提醒着,孩子是集中精力学习的年龄,外面有些比赛水平不高,别花精力去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