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4-26 23:03:47来源:互联网
“将各种创意和声音在流动的城市空间中展现,它既是关于你的,也是关于骑手的”
“我也来自加湿比克”,一个美团外卖骑手的餐箱背后,贴着这八个大字。亮黄色的“加湿比克”前面,还画有定位标识,强调着这是一个地名。
4月上旬,骑手载着“加湿比克”在陕西省西安市的街头狂奔,他也好奇,加湿比克到底在哪儿。
带着“加湿比克”的骑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地图上确实不存在加湿比克,它是歌手庞麦郎创设的一个地名,而庞麦郎正因精神分裂症住院。
“他编造了一个地方,说他自己来自这里。没有人给他作证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虚构的。那我说我也来自那里,我就成了一个证人。”网名为“食花多”的艺术家告诉全现在,正是他设计了餐箱上的这句话,他要公开为加湿比克的“存在”作证。
租一块30*40公分的表达
食花多的“我也来自加湿比克”,实则是他投放在骑手餐箱的一则广告。
给骑手10元即可租5天,有30*40公分的展示空间,不能是商业宣传,文字内容以7-20字为佳,这是骑手餐箱广告位的租赁原则。投放后每天估计的露出时长超过10小时,流动于街道之间。
这个月的西安街头出现近40条风格迥异的餐箱广告。广告内容或是有意思的一句话,像“这是春天吗?”“你今天吃辣椒了吗?”;或是与骑手职业性质有所关联,比如“在无所谓和无畏之间是我与我的生命”,也有纯照片和画像。
骑手带着餐箱广告在路上跑单。图片截图自外卖计划视频
任一飞是广告投放的“中间商”,招募广告投放人、联系骑手贴广告、签署合同,但他不赚钱。他是艺术家,也是餐箱广告的发起人,餐箱广告正是他的艺术项目“外卖计划”的一部分。
任一飞从去年4月开始关注外卖骑手行业的议题,在做完资料耙梳后,他还下场干了3个月众包骑手。之所以做骑手议题,是因为他意识到外卖骑手是颇具代表性的新兴工作方式——它依靠系统和算法工作,同时骑手的参与又多是零工经济的形式。
成为骑手后,任一飞察觉到那些对算法、系统的分析,甚至具体到骑手安全问题的讨论,都属于知识分子圈层的讨论,难以到达骑手,两者之间,是被层层区隔的:一方面是骑手本身没有阅读长文的习惯,另一方面是骑手早就知道这些问题,而在他们看来,讨论不会带来改变,自然没有多大意义,到头来他们还是要在活在系统中。
“当我真的会出车祸,甚至马上被车撞的时候,我还是会去闯红灯的。这里面有个侥幸心理,或者说某种算法机制加给你的侥幸心理。”在送单之前,任一飞早在文献中知道,骑手经常会遭遇交通事故,但当他进入到骑手角色后,他不可避免地想要去闯红灯。因为闯红灯并不必然会造成车祸,却一定能跑快一点,这样单子就不会超时。
一名正在送单的骑手。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也因此,在之后设计自己的艺术项目时,他想要突破这种区隔——用感性化、视觉的方式表达,并且让骑手能参与其中。
设计之初,任一飞就注意到骑手餐箱是一个很好的展示空间。他们每天在城市里游走,从人们身边经过,餐箱这一小块区域,每天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充满可能性。他最初思考的是,自己能在上面进行什么表达。后来,他意识到这也仅是他个人的表达,太过简单,便想到借用商业模式,做成租赁广告位,不仅能让更多参与者表达,还能给骑手带来额外收入——租赁费用全归骑手。
餐箱广告的项目也就多了一个面向,即创设出一个表达空间。3月30日发布的餐箱广告公开招募写道:“将各种创意和声音在流动的城市空间中展现,它既是关于你的,也是关于骑手的”。
大半个月时间里,这个项目已经收集到近400则广告,其中约有40个已经完成投放。
两名广告投放者告诉全现在,他们无法确定谁会看到这些广告,因为骑手总在赶路,停下来的时间非常少。任一飞则将餐箱广告的形式比喻作游击队。他觉得,在现有的公共空间中,普通人缺少表达和展示的空间,这个游击队便是在社会的缝隙中“钻空子”。
食花多也觉得,和线上的表达相比,线下空间的表达更可贵,而且当普通人在线上发言时,是很难被看到、关注到的,而线下流动广告能触及到的人群更多。
抑郁症患者Kris投放了一则与病耻感相关的广告——在黑色爆炸形的图案上,白色字写着“抑郁症不可耻”。
在日常生活中,Kris并没有在城市实体空间里看到过与抑郁症相关的广告,倒是常常看到妇科、男科医院的广告,“这句话比较简短。理解这句话的,比如说有相同经历的人,会感到欣慰;但不太了解的人,可能就不会太注意”,Kris觉得,如果有抑郁症病友在路上看到这句话,应该会受到鼓舞。